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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 骰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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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潑濕的各家命婦也沒什麽法子,紛紛跟著出去了,餘下無事的自然就先出宮去了。

沈觀魚和兩位最淋漓不過的命婦被豫太妃領了回去。

齊王妃雖然未沾到那水,但她心裏埋了一個疑影,有些戒備起來,沒有先回去,而是要一塊兒過去。

豫太妃也不在意,請齊王妃一道往璋和宮去。

三位命婦不洗幹凈是不行的,浴池在璋和宮的隔壁,齊王妃也不能真去盯著,她和豫太妃一道對坐,看著被宮女引離的沈觀魚一行人,狀似無意問起:“陛下去了何處?”

豫太妃端起茶喝了一口,笑道:“陛下日理萬機,誰敢打聽他的去向,王妃何事面見陛下?”

齊王妃自知失言,也不敢再問。

她原還不放心,但見三個命婦是一塊兒去的浴池,想來出不了什麽幺蛾子,豫太妃笑道:“那邊只有一個浴池,希望幾位夫人別害羞才好。”

或許真的只是巧合,是她多心了?

齊王妃眸光閃爍,那青瓷傾倒,應該就是一場意外罷了。

皇帝要真看上沈觀魚,不必鬧出這麽大的動靜,費心至此。

想明白這一出,齊王妃和豫太妃並不大熟,說了幾句問候太妃身子的話,也就起了身請辭出宮去了。

回了王府,齊王妃也不管沈觀魚究竟有沒有被趙究看上,都打定了主意,拿沈觀魚去和趙衣寒借種。

一來能先弄個孩子出來備著,二來沈觀魚有孕,趙究就算真的看上,也不至於再有什麽動作。

將來若覆安有了自己的孩子,沈觀魚無依無靠的,和野種一齊都解決了也不是什麽難事。

她越琢磨越覺得是個好法子,便使人道:“把覆安叫來。”

然而下人卻回話說世子出去,齊王妃只好等晚些再找趙覆安商量此事。

卻說另一頭,沈觀魚隨著宮女到了浴池,她尚不知道齊王妃已經走了,更不知她打起了什麽主意。

這邊的浴池並非一整個大的屋子,而是隔開了幾個小間,隔著紗屏只能看見朦朧的人影,並不會覺得不好意思。

宮女小心為沈觀魚取下了珠翠冠,又為她脫了外衣之後,沈觀魚便不必她再伺候了。

穿著裏衣,沈觀魚這才想起趙究賜的白玉菩提還在手中。

那佛珠沾了帶蜜的水,也有些黏膩,她索性就拿進去一齊洗幹凈。

浴室內水汽氤氳,另外兩位命婦正好就在兩旁,都隔著紗屏,沈觀魚是頭一回離得這麽近同人一塊沐浴,隔壁水聲清晰,她有點羞澀。

還是方才那位宮女,將供換的裏衣還有外裙端了進來,沈觀魚雖未說什麽,但身子還是往水裏沈了沈。

宮女瞧著那世子夫人腮凝新荔,肩若削成,宛若盈盈一株青蓮,心中忍不住讚嘆,隨即笑著柔聲說道:“夫人,奴婢將衣裳放在,外間的已經收拾了,之後會送回齊王府的。”

沈觀魚點了點頭,待她出去了,趕緊起身擦幹了水了穿好衣裳,赤足走了出去。

旁邊兩位命婦比較可憐,連頭發都沾上了蜜水,在裏面還得費好大一番功夫。

浴室外間的衣裳果然已經被拿走了,新的繡鞋擺在一旁,待穿細細圓圓的一雙娉婷玉足穿入鞋中,宮女方說道:“世子妃請隨奴婢來。”

沈觀魚以為是要引她回璋和宮同豫太妃請辭,但和來時的方向卻不同。

“這不是回璋和宮的路?”沈觀魚有些不解。

宮女說道:“是陛下要見世子妃。”

趙究要見她?沈觀魚腳步頓了一下,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般私密會面,於禮不合。

那宮女竟也不催,而是靜靜立在一旁,等著她的答覆,這也是趙究的吩咐。

沈觀魚心裏不想去,這般幾近私會的行為讓人很是不安,她雖不自戀,可對趙究的舉動終究藏了幾分懷疑。

但是……若能見著皇帝,或許能問問張憑雲的案子還剩多少時日。

她本有意讓的徐脂慧打聽一下大理寺審理空印案的進度,然而這事哪有什麽準確的期限,徐脂慧身為雍州指揮之女打聽這個也不方便,沈觀魚見此路不通只得作罷了。

如今能直接面見皇帝,求得的消息一定可靠許多。

天子要召見,沈觀魚以為自己不能拒絕,便說道:“請帶路吧”一路安慰自己,或許是為了她遞的那封提醒有人要陷害皇帝的事,如此一想倒也可能。

璋和宮位置本就偏遠,宮女領著沈觀魚往跟偏的地方去。

周遭花木繁盛,曲徑通幽,遠見一朱閣靜隱在嘉木之中,青煙繚繞,有幾分方外之地的隱逸仙氣。

朱閣內沒有金碧輝煌的內飾,目之所及,空蕩蕩一片。

分明是初夏,階梯有越登越寒之感,到了樓上,就見到了開闊而空蕩的涼殿,三面無窗,濃蔭樹影印成青紗上的暗紋,紗簾隨著微風輕拂,將穿過的日光疏減成漸次晦暗的光,顯出一片清寂。

這麽大的地方,只放了一張矮案,兩把盤坐的禪椅。

趙究就在這個像是修道般的地方,玩著骰子。

象牙骰子撞著骨瓷盅,沒有賭坊裏利欲熏心的熱切,反而像測算命理的先生,廣袖長袍在沈褐色的禪椅和矮案上鋪陳,當真是道骨仙風。

她行禮道:“給陛下請安。”

“平身。”

趙究擡起眼神看她,似熨在肌膚上的一塊冷玉,沁得沈觀魚心裏泛起異樣。

門在背後關上了,沈觀魚被“嘎吱——”地關門聲驚得縮了一下肩膀,轉頭去看。

涼殿內只剩了他們兩人,不知為何,在這樣開闊的地方,卻比之前在華章園或鬼街見到他,都要讓沈觀魚驚慌。

趙究將她如驚弓之鳥的模樣看在眼裏,剛沐浴過的沈觀魚定是沒有照鏡子,大概不知道她額際的碎發散落了幾縷,浸潤了濕氣貼在白瓷似的肌膚上,很不端莊。

比之命婦打扮時的雍容不可侵犯,此際霧綃羅裙的她,疏影暗香,引人親近。

他招手道:“過來。”

沈觀魚放輕腳步上前,兩個人除了隔一張桌子外,還有不小的距離。

他蹙起修長漂亮的眉:“你很怕朕?坐吧。”

她在對面坐下,和趙究共享了一張桌案,沈觀魚目光游移,說道:“臣女惶恐,不知陛下召見……”

“你找朕有何事?”他將茶盞移到沈觀魚面前,倒先問起了她來。

沈觀魚確實有話,她還猶豫要怎麽問,沒想到趙究主動提了,她現在不說,待會也不知道能不能說了,幹脆道:“求問陛下,登州指揮僉事張憑雲的案子,還餘多少期限?”

她果然要問這事,趙究手在桌上一掃,抄起那骰盅,骨瓷細膩,和他均長白皙的手十分相宜。

“朕和你賭一把,猜大小,你若贏了,朕就告訴你,如何?”

沈觀魚沒想到皇帝要和她搖骰子,楞了一下,點頭道:“好。”

“五局三勝?”他眉梢輕挑,此時散去了帝王的威嚴和隱士的淡漠,下巴微揚,像個意氣風大的少年。

沈觀魚知道他會玩骰子,自他提起從前,她就想起了許多有關趙究的事。

他那時候生活窘迫,會悄悄去賭坊掙一點錢,想來賭得不大,不然會被賭坊盯上。

江究窮得坦蕩,沈觀魚當時不覺得如何,如今想來,他當時雖寡言獨行,卻並不是自卑內斂,胸中自有乾坤,不為外界言語侵擾,她倒很欣賞這樣的品性。

她又點頭:“好。”

涼殿裏只剩了風吹樹葉和骰子滾動的聲音,骨瓷盅在桌上落定,“你先猜”

沈觀魚沒糾結,隨意說了一個:“臣女猜小。”

“朕猜大。”他說完,揭開了盅,裏邊三枚骰子靜靜臥著,十八點大。

沈觀魚輸了,她只是抿直了唇線,沒有說話。

趙究蓋上:“再來一次。”

她這次主動說道:“臣女這次猜大。”

他又揭開,輕聲道:“可惜了,是小……”

沈觀魚只剩最後一次機會了,她有點猶豫地晲著那個骰盅,若是再輸,她就得不到答案了。

趙究瞧著她的小表情,心下失笑,將骰盅也推給她:“懷疑朕出老千?這回讓你來。”

“臣女不敢。”她嘴上說著不敢懷疑,雙手將骰盅捧了起來,一邊搖一邊認真聽著裏頭的動靜,最後將盅放在桌案,撤開了手。

“陛下先請。”她擡眸意味不明地瞧趙究。

被安排的趙究眼眸微彎,裏頭泛著動人的微光:“那朕猜小。”

沈觀魚鄭重地揭開來看,不禁眼睛一亮,十五點大,趙究輸了!

她好像摸到了竅門,又故技重施讓趙究先猜,一揭開果然又是趙究輸了。

如今兩人平手,只看這最後一回了,她舔了舔因為緊張微幹的唇瓣,最後一次將盅放下。

“陛下請猜。”沈觀魚壓下緩緩加劇的心跳。

趙究聲音輕飄飄的:“朕猜……小。”

她聽得分明,“臣女猜大。”說罷就去揭,然而……八點小,沈觀魚輸了。

她一瞬間微僵的神色看在趙究眼裏,只覺得樂得不行,笑吟吟說道:“看來是朕贏了。”

沈觀魚後知後覺,傻傻問道:“那陛下的條件是什麽?”

“那白玉菩提呢?”

他轉而垂眸,指尖撥動盅裏的骰子滾動,狀似隨意問道。

沈觀魚以為自己賭輸了,他要將白玉菩提收回去,忙從袖子裏掏出了那串佛珠,呈給他。

他接過去,卻連她正準備退回去的手一起攥住。

沈觀魚遽然一驚,馬上想縮回去,但趙究只要一屈手臂,她就被帶著撐在了桌案上,像是在傾身親近帝王。

他……難道果然!

作者有話說:

魚魚來前,啾啾:端個架子

魚魚來後,啾啾:算了,直接表白吧感謝在2022-07-06 23:11:38~2022-07-07 20:36: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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